白亓的困惑！周瑜是忠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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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亓的困惑！周瑜是忠臣嗎？
一天前。
周瑜坐快船順江而下, 在丹徒縣附近的官道上截住了白亓。
“陛下，我們已經輸了。”周瑜稚嫩的聲音中透著失敗的滄桑。
白亓一怔：“輸？胡輕侯中了圈套，只要朕和曹躁不惜一切代價，在胡輕侯的援軍到達之前必然可以殺了胡輕侯。”
白亓在執行計劃之前就仔細推算過了, 胡輕侯的救援只有可能是三個方向：揚州江北、荊州宛城、揚州會稽郡。
揚州江北的水軍哪怕沒有全軍覆沒, 也不可能突破曹吳聯軍的水軍封鎖；
荊州宛城距離揚州丹陽郡有一千餘裏, 哪怕不考慮宛城得知胡輕侯失陷的消息的時間差, 援軍日夜行軍，沒有十日絕對趕不到丹陽郡, 而十日時間夠曹吳聯軍斬殺胡輕侯一百次了；
揚州會稽郡雖然距離很近, 但是與丹陽郡有天目山橫在中間，翻山越嶺需要時間, 而會稽郡的朱雋族人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將才，即使聚集了族人救援胡輕侯, 又能有多少人？
白亓反覆衡量過, 這次與曹躁聯合設下計謀中最大的風險就是在吳郡作戰的時候被曹躁殺了，殺胡輕侯根本不存在懸念。
白亓驚訝地看著周瑜，周瑜年紀雖小, 卻是神童，絕不會說一些毫無根據的孩童之言。
周瑜輕輕嘆氣，完全不像一個小孩子，他慢慢地道：“陛下，胡輕侯登陸後一路苦戰逃到了丹陽郡蕪湖縣附近……”
白亓輕輕點頭, 這與她得到的情報一致。
“……然後，蕪湖縣數萬百姓舉城造反, 投靠胡輕侯。”
白亓皺眉，蕪湖縣就這麽投降了？
她失聲道：“難道蕪湖縣的縣令……”
白敏記性好, 記得所有情報，道：“江北九江郡蔣幹。”
白亓繼續道：“蔣幹是胡輕侯的細作，所以起兵救援胡輕侯？”
她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胡輕侯敢於親自率領兩千水軍渡江，因為蕪湖縣縣令是胡輕侯的細作啊。
白敏罵道：“曹躁真是廢物！他怎麽可以用江北九江郡的人為縣令？曹躁對麾下官吏將士就沒有詳細調查五代直系三代旁系嗎？”
周瑜慢慢地道：“不僅僅蕪湖縣，丹陽郡沿岸縣城多有門閥士人、官吏百姓高呼支持胡輕侯，更有百姓大聲嚎哭，盼胡輕侯如久旱盼甘露……”
白亓大驚：“什麽？怎麽會這樣？”
周瑜一路追殺胡輕侯，從身邊都是歡呼殺了胡輕侯就能封王的興奮士卒，到四周都是喊著“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丹陽郡百姓，周瑜內心受到的震驚無法用語言描述。
他心中苦澀，道：“陛下，我等小覷了胡輕侯了。”
“曹躁從去年夏天就開始布置陰謀，胡輕侯又何嘗不是？”
“這黃國女太守燕雀到江東購買布料，收購嬰孩，這短短的十餘日給江東百姓帶來的震撼無法估計。”
“江東百姓從不知道中原皇帝是誰，到人人皆知胡輕侯，不過十餘日。”
“江北有饢餅吃，江北的朝廷考慮百姓沒有衣衫穿，而江東的百姓只有野菜糊糊和野菜饅頭，江東的朝廷只想借著‘支援同胞’而收集民間的布料。”
“百姓不傻，看得清清楚楚……”
白敏喃喃地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以為可以欺騙百姓的朝廷終究要付出代價。”
白亓厲聲道：“曹躁這個白癡，因小失大！”為了貪圖民間的布匹而被民間看穿了不顧百姓死活的真相，失去了民心，簡直愚蠢無比。
周瑜輕輕拂袖，他終究過於年幼，沒有想到戰爭是政治的延伸，奪取天下未必需要刀劍的。
他又嘆了口氣，道：“我坐船回來的時候，蕪湖數萬百姓歡聲雷動，隔著十餘裏都能聽見。有數萬百姓支持，有蕪湖縣在手，胡輕侯難道還會在十餘日內被曹躁和我軍殺了？”
“若是只有蕪湖縣數萬百姓支持，陛下和曹躁能夠精誠合作，還是有在十日內擊殺胡輕侯的機會。”
“可是江東各地反聲一片，若是各個縣城內都有人造反，陛下和曹躁還能在十日內擊殺胡輕侯嗎？”
白亓深呼吸，只覺曹躁治下的民心實在是太爛了，竟然被胡輕侯盡數收買了。
她認真地道：“曹躁一定會不顧造反的百姓，全力擊殺胡輕侯。”
周瑜輕輕笑道：“蕪湖縣反，蕪湖縣附近縣城反不反？”
“若是石城亦反，附近丹陽、秣陵等縣反不反？”
“若是這些縣t城不反，胡輕侯一日內就能攻陷了它們，以胡輕侯之兇殘，定然屠城，江東百姓有為了曹躁而死得覺悟嗎？”
“若是這些縣城反，或者被胡輕侯攻陷，陛下與曹躁趕到的時候胡輕侯已經有了數個縣城十數萬百姓。”
“以胡輕侯治軍之法，但凡十二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不論男女都是士卒，得四五萬士卒是必然的。”
白亓緩緩點頭，別說胡輕侯一直有男女盡數從軍的習慣，哪怕她到了絕境，哪裏會在乎“戰爭與百姓無關”的高大上語言，肯定是將所有百姓盡數驅趕到了前線。
周瑜繼續說著：“胡輕侯必然會挖泥土高墻，躲在城內只守不攻，陛下和曹躁的士卒能夠在十日內盡數殺了四五萬士卒？”
白亓皺眉，這倒是不好說，蕪湖等地百姓說不定只是嘴上喊喊，其實沒有真的為胡輕侯效死玩命的心思。
她心中默默盤算，雖然胡輕侯不再是孤身一人，但此刻依然是胡輕侯最虛弱的時候，說什麽都要硬上，不然胡輕侯占領江東只是時間問題。
周瑜道：“胡輕侯既然得了蕪湖，朱雋也有可能在蕪湖的接應下渡過長江。”
白亓臉色微變，該死的！還有朱雋呢。
白敏飛快地道：“朱雋險些將黃國皇帝失陷在江東，此刻定然全力以赴，驅趕十萬大軍渡江也不稀奇。”
白亓點頭，朱雋此刻一定臉色鐵青，不惜一切代價渡江救駕。
周瑜道：“陛下和曹躁還能夠在十日內殺了胡輕侯？”
白亓沈默，若是朱雋的大軍渡江成功，那就是一次真正的大戰，怎麽可能十日內就分勝負？可只要朱雋渡江成功，就會有源源不斷地黃國大軍殺入江東。
周瑜輕輕嘆息，道：“今日才知胡輕侯為何一直致力集體農莊而少有軍事，這民心向背盡在衣食住行啊。”
白亓的眼神中兇殘之意幾乎要實質化，一字一句地道：“所以，胡輕侯得了江東的民心，此刻不是我等打落水狗，而是胡輕侯渡江奪取江東？”
周瑜感受著白亓的瘋狂和殺意，只能無奈地道：“是。”
從大局看，這攻守已經易勢，胡輕侯才是進攻方，曹吳聯軍才是防守方，搞不好胡輕侯就是有此把握才會淡定渡江。
白亓沈默半晌，冷笑道：“朕不信胡輕侯就這麽厲害，算到了一切。”
“朕就是要集中全力殺了胡輕侯！”
白亓大聲笑著，絲毫沒有門閥貴女的優雅，反而帶著門閥貴女的囂張和殘暴，以及目空一切。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老劉家的鹿丟了，我白亓為什麽就不能逐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劉邦家中不過是種地的平民，我白亓出身門閥，為何劉邦能夠當皇帝，我白亓不能？”
“劉邦不過是一個浪蕩兒，心中無百姓，無正義，起兵之時就威脅家鄉父老，若是不從，屠城；”
“我白亓心中亦無百姓，無正義，只想求榮華富貴，稱霸天下。”
“為何劉邦可以當皇帝，我白亓就不能？”
白亓大聲狂笑，什麽讓百姓過得幸福，去死！什麽弘揚正義，去死！
她就是要做皇帝！就是要統一天下！沒有任何偉大的理由，就是單純的野望。
瘋狂的笑聲中，白亓厲聲道：“朕只要殺了胡輕侯，再殺了曹躁，這天下就是朕的！”
“哪怕吳國所有人都死光了，朕也不在乎！”
一直在身邊默默不作聲的嚴白虎用力點頭，只覺白亓比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強到了天上去了，起兵造反誰不是為了自己，難道還為了百姓的幸福？
劉邦出自民間，當皇帝後對百姓好個P！
劉邦的子孫後代更是造成天下百姓食不果腹，生下孩子不論男女都要溺死的慘劇的元兇。
嚴白虎握緊了拳頭，只要白亓統一了天下，他就是大將軍，嚴家就是世代王侯，榮華富貴貴不可言。
周瑜輕輕嘆氣：“孤註一擲……”
他知道此刻孤註一擲殺胡輕侯有百分之一的機會，若是等胡輕侯的幾十萬大軍趕到江東，那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是，周瑜並不讚同孤註一擲博取百分之一的機會，他寧可整頓兵馬，尋找更好的機會。
他認真地道：“我江東子弟勝在水軍，而不是陸戰。”
白亓止住了狂笑，平靜地道：“朕知道啊。”
“中原士卒不通水性，又缺乏戰船，縱有百萬大軍，我江東只要集結數萬水師就能與之對抗。”
“只要到了長江之上，濤濤江水是我等的盟友，狂風暴雨是我等助力，何愁打不過一群旱鴨子？”
“但若是陸戰，中原士卒有戰馬，我江東有什麽？”
“中原士卒縱然是身材上也比我江東士卒高大，我江東士卒如何與中原士卒廝殺？”
周瑜想起了《天下兵器譜》。
在《天下兵器譜》中排名幾乎墊底的胡輕侯縱橫各個戰船之間，所向無敵，江東悍將人人畏懼，只覺這中原士卒的戰鬥力比江東士卒高真是不爭的事實啊。
真是狗屎！
白亓厲聲道：“但是，錯過了這一次機會，我等哪裏還有更好的機會？”
此刻曹躁的猛將同樣在不顧一切擊殺胡輕侯，錯過了這一次，白亓哪裏還有這許多兵馬和猛將圍攻胡輕侯？
周瑜嘴唇微動，白亓打斷道：“再勿多言，朕一定要集中全力殺了胡輕侯！”
周瑜輕輕嘆息，將到了嘴邊的“為將者當知進退”等等言語咽了回去。
遠處，蘇青快馬趕了過來，臉色極其不好。
他低聲道：“最新消息，石城以及投降了胡輕侯。”
白亓臉色微變，淡淡地道：“就在預料之中。”
蘇青繼續道：“會稽朱家聚集數萬人數路突入餘杭、錢塘等地，不與我軍作戰，徑直入了天目山，只怕一兩日內就能到達丹陽郡。”
白亓冷笑：“這會稽朱家倒是有些本事啊，朕還以為他只能帶著家中數百仆役呢。”
蘇青繼續道：“餘杭縣縣尉報，餘杭多有百姓加入會稽朱家……”
白亓臉色大變，失聲道：“為何我吳國百姓也有逆賊？”
蘇青苦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有大志氣，你有大抱負，你要開創白氏天下，可是天下百姓只想吃口飽飯，誰給的好處多，誰管百姓衣食住行，百姓就支持誰。
他斟酌言語，慢慢地道：“朱家說，這‘救駕’是大功……胡輕侯多半會減免賦稅的……”
百姓聽到“減免賦稅”還能不眼睛發紅發綠發白光發黑光？
白亓握緊了腰間的長劍，咬牙切齒：“一群賤人！”
蘇青繼續道：“謠傳……”
白亓死死地盯著蘇青，還有壞消息？
蘇青看著腳尖，道：“謠傳秣陵城已經造反……”
白亓的眼神變得冰冷，真是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啊。
周瑜抓住機會，道：“秣陵是軍事重地，城高墻厚，多有囤積糧草兵刃，若是胡輕侯進入秣陵……”
白亓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攻打蕪湖是一回事，攻打秣陵是另一回事。
周瑜慢慢地道：“其實……曹躁從來沒有想過一定能殺了胡輕侯……”
他小心地看著白亓，道：“曹躁為人謹慎，不可能真正孤註一擲。”
“依我看，若是不能擊殺胡輕侯，曹躁至少還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是退向會稽南部，哪裏多有丘陵，百姓蠻橫，不理朝廷，可割據一時。”
會稽南部的丘陵就是著名的“山越蠻夷”的地盤，一群不肯繳納賦稅的漢人百姓進了山區，依靠地形與朝廷對抗。
不論是前朝漢朝，還是銅馬朝最強盛的士氣都拿山中的“蠻夷”毫無辦法，何況胡輕侯？
割據一時必然是毫無問題的，長久卻必然為胡輕侯所擒。
白亓緩緩點頭，成為“山越”只能是下策，因為缺少糧食、食鹽、鐵器的山越蠻夷沒有未來的。
“中策是立刻放棄江東，全軍退向益州。”周瑜淡淡地道。
“荊州雖然近，且接受了曹躁的大量軍糧布匹，但是揚州民心盡數被胡輕侯說得，荊州能有多少民心？”
“揚州既失，荊州就沒了長江的屏障，被胡輕侯擊破只是彈指之間，唯有益州才能憑借天險固守。”
白亓點頭，益州自古就以難以征討出名，曹躁去了益州依附在劉寵之下，好歹還能混個將軍。
“而上策……”周瑜看著四周眾人，慢慢地道：“那就是放棄江東，駕船出海，南下去夷洲。”
白亓等人皺眉看著周瑜，問道：“出海取夷洲？”
蘇青道：“夷洲可是真t正的不毛之地！”
江東人多多少少對“夷洲”有些耳聞，知道海外有一座大島，與外隔絕，是真正的蠻荒之地。
周瑜淡淡地道：“夷洲是蠻荒之地不錯，但是夷洲有幾個優點。”
“其一，夷洲雖小，卻是島嶼，遠離陸地。胡輕侯若是要攻打夷洲，難度遠遠高於渡江攻打江南。”
“胡輕侯的水軍渡長江猶且被打得七零八落，難道還有能力渡過兇險萬倍的大海？”
“只要占領了夷洲，十年之內胡輕侯絕無可能殺上夷洲。”
白亓等人緩緩點頭，黃國的水軍在長江之戰中的表現爛得沒話說，何況胡輕侯還要花精力對付荊州和益州，只怕二三十年之內都沒有精力對付夷洲。
“其二，在夷洲可為‘主’，而去了益州就是‘將’，此間差距之大，不可不察。”
白亓重重點頭，做慣了大佬的人忽然做了老二，簡直是開玩笑，而且劉寵敢收嗎？會不會日夜想著殺了新來的大佬？
周瑜微笑著道：“有此二利，取夷洲自然是上策。”
白亓沈思許久，擡頭看著周瑜，道：“所以，你是勸我放棄吳國，遷移夷洲？”
白敏和蘇青看著周瑜，竟然要放棄吳國，真是瘋了！
周瑜心中掠過無數個念頭，緩緩地道：“是！”
白亓緩緩拔劍出鞘，猛然一劍斬下！
長劍砍在了路邊的石頭上，石頭斷成兩截。
白亓仰天大笑：“好，朕就遷移去夷洲！”
周瑜淡淡地道：“有曹躁在一側，只怕不會讓陛下如意。”
白亓冷笑著道：“來人，朕要進攻曹躁！”
白亓沒有看周瑜，周瑜賣力地煽動她放棄吳郡，真是為了她考慮？
白亓覺得未必。
徐盛匯報，周瑜之所以沒能追上胡輕侯，是因為周瑜在半路上悄悄接收了幾個人。
那幾個人就是死在白亓手中的孫堅的妻兒們。
白亓深深懷疑周瑜鼓動她離開吳郡的真實用意，是想要投靠胡輕侯，是想要奪取吳郡，還是為孫堅報仇？
但是，白亓覺得周瑜的大戰略是對的，以吳郡一地之力對抗胡輕侯太不理智了。
白亓想清楚了，繼續頑固地認為自己兵法比飯桶胡輕侯強毫無意義，胡飯桶不懂戰術不懂戰略，但是她就是擁有大量的人口，大量的士卒，大量的戰馬和武器。
胡輕侯可以輸一百次一千次，然後再一次集結十萬大軍。
可她只要輸一次就會完蛋。
她甚至無力真正集結數萬大軍……
吳國才多少人口？若是集結數萬大軍，豈不是要將吳郡的所有青壯盡數派上戰場？誰種地？誰織布？
白亓心中委屈無比，一力降十會，真是狗屎。
唯有避開胡輕侯的鋒芒才能有機會一統天下！
所以，白亓的目標不僅僅是虛無縹緲的夷洲，而是更實際地奪取會稽，而後帶著吳國的人力物力財力，繼續南下，奪取交趾，奪取夷洲。
胡輕侯若是敢消耗大軍攻打交趾……
白亓冷笑，那只管試試。
雖然這個戰略遷移的過程絕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完成的，說不定需要數年時間。但無所謂，她耗得起。
白亓在心中大叫：“我一定要當統一天下的皇帝，開創吳國白氏天下！”
而周瑜……
白亓平靜地看著天空，周瑜真的是人才，到底有沒有背叛她？她需要更多的證據，不能僅僅因為猜疑就自毀長城。
她默默地想著，吳郡四大門閥，顧氏、陸氏、朱氏、張氏雖然沒有與周瑜相當的人才，但必須跟著她一起走。
想必四大門閥很清楚胡輕侯若是得了江東，這四大門閥只有滅門一條路。
至於曹操……
白亓冷笑著，不管周瑜的目的是什麽，她要被迫放棄故鄉了，為什麽要讓曹躁白撿便宜？
曹躁必須付出代價！
若不是曹躁計謀不周，任由胡輕侯蠱惑人心，今日會失敗？曹躁完全是咎由自取。
周瑜微笑著看著白亓，白亓一定在懷疑他的忠心。
可是，他是真的忠心啊。
他收留孫策一家人只是全了少年時候的情誼，沒想著為孫策報仇什麽的。
孫策留在曹躁的治下，搞不好哪一天就全家死翹翹了，他必須將孫策救出來，至於以後如何，那是孫策自己的選擇，沒道理因為他與孫策相熟，救了人還不夠，還要替孫策報父仇的吧？
周瑜坦然地看著白亓，他知道白亓多疑，誰也不信。但他投靠白亓真的是因為白亓是他的最好選擇。
身為江東人，且不過十來歲，他能投靠誰？
投靠曹躁？曹躁麾下江東名士無數，然後被倚為肱骨的謀士是荀彧、沮守、張昭。
這三人誰是江東人？周瑜確定自己去了曹躁處不會受到重視。
投靠胡輕侯？周瑜對胡輕侯是個女子毫無意見，但是對胡輕侯的出身就不太能夠接受了。
周瑜從小學習音樂，胡輕侯懂得音樂嗎？
周瑜從小苦練書法，胡輕侯字識全了嗎？
周瑜佩服胡輕侯的格物道，格物道真是仙書啊，但也僅僅如此了，他不能因為佩服胡輕侯的學識而投靠胡輕侯。
胡輕侯麾下謀士如雲，猛將如雨，哪裏輪到他出頭？
周瑜遺憾無比，他知道胡輕侯的時候太晚了，胡輕侯已經完成了大業，朝廷功勳元老一大串，他投靠胡輕侯撐死就是一個縣令，這輩子能夠混到太守就不錯了。
他怎麽可能認為自己的人生目標就是太守？
至於偏安一隅的楊休和劉寵根本不在周瑜的目光之內，天下風起雲湧，只知道防守的楊休和劉寵都是廢物中的廢物，愚人不可計大事。
唯有白亓。
白亓是門閥出身，與周瑜有共同語言；
白亓是女子，周瑜年幼，兩人都被主流士人排斥；
白亓單純的想要奪取天下，建立豐功偉業，周瑜也想建立豐功偉業，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白亓手中沒有什麽人手，嚴白虎這類垃圾都被收為將領了，謀士更是一片白茫茫，周瑜可以輕易成為白亓的第一謀士；
白亓兵微將寡，地盤和人口少得可憐，而周圍不是胡輕侯就是曹躁，地獄開局，這才是周瑜想要的難度啊！
若是毫無難度，怎麽顯示他的價值？
周瑜想要的就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才華！
千百年後，世人回顧這紛亂的銅馬朝末年，英雄輩出，而論驚才絕艷，除了他周瑜周公瑾還能是誰？
這就是周瑜的追求！
周瑜坦然看著白亓，真心沒有一絲的背叛和異志。若是他有反叛或者謀害之心，會做得這麽明顯嗎？
當日晚間，白亓、蘇青、黃蓋、嚴白虎四路軍隊一齊偷襲曹躁軍斷後的陳到，陳到大敗。
白亓繼續率軍追殺曹躁，卻被曹軍主力阻攔。
白亓一擊不中，立刻率領大軍退回了吳國，安排攻打會稽。
曹躁臉色鐵青，白亓是不是瘋子？難道白亓與胡輕侯其實有勾結？
……
石城。
曹洪看著眼前的泥土高墻就是一股怒氣直沖頭頂。
“王八蛋！”他慢慢地咒罵著，雖然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的，卻依然克制不住心中的憤怒。
呂虔端詳了石城許久，道：“不知道胡輕侯是不是在這裏？”
曹洪紅了眼睛：“打上一打就知道了。”
號令聲中，曹洪的千餘精銳士卒開始整隊，準備進攻。
石城之上，周渝微笑著俯視曹洪的軍隊，區區千餘人也敢進攻？曹洪勇則勇矣，卻不太有腦子。
“弓箭手準備！”周渝大聲下令。
數十個弓箭手急忙就位。
小小的石城也就只有幾十個弓箭手了，還是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全部箭矢加起來不到五百支。
周渝對此已經很滿足了，有弓箭手，有數萬百姓協助守城，敵人只是區區千餘人，這簡直是碾壓式的廝殺。
周渝大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泥土高墻上無數石城百姓大聲叫嚷：“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雖然己方人多勢眾，但是叫嚷聲依然透著膽怯，畢竟是第一次面對廝殺，還是與正經的官兵廝殺，心中的慌張無處隱藏。
周渝看著曹洪的士卒沖向泥土高墻，並不下令放箭，而是大聲道：“待賊人攀爬泥土高墻再放箭，瞄準了再射！”
一群弓箭手的心怦怦跳，死死地盯著一群曹軍士卒不斷靠近，面目由模糊到清晰，直到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在泥土高墻上費力攀爬的曹軍士卒，周渝瞅準時機，大聲下令道：“放箭！”
幾十支箭矢零零散散地射入曹軍之中，只有數人中箭，慘叫著跌下了泥土高墻的斜坡。
這小小的勝利卻讓泥土高墻t之上的大批石城百姓勇氣倍增，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一群弓箭手得了鼓舞，士氣暴漲，射得更準確了，第二輪箭矢至少有十幾個曹軍士卒中箭倒下。
周渝舉起長劍，厲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無數石城百姓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叫嚷聲遠遠不是方才的怯弱，而是充滿了殺氣和自信。
曹洪仔細打量泥土高墻上的眾人，確定沒有看到胡輕侯。
他臉色鐵青，總不能此刻退走吧？
“殺光石城反賊！”曹洪咬牙，無論如何要先殺入了石城再做打算。
喊殺聲從白天到了傍晚，曹洪部士卒怎麽都無法殺上泥土高墻，小小的泥土高墻讓沒有準備攻城器械的曹洪部士卒損失慘重。
泥土高墻一角，覃文靜仔細盯著戰局，眼看曹洪部士卒疲憊不堪，厲聲叫道：“該我們大顯身手了！殺！”
覃文靜帶著十幾個強壯的石城百姓，從泥土高墻上一躍而起，居高臨下沖進了下方的曹洪部士卒之中，長刀過處，曹洪部士卒淒厲慘叫。
無數曹洪部士卒不由自主地緩緩後退。
泥土高墻之上，周渝厲聲道：“殺！”
無數石城百姓舉起棍棒，大聲叫嚷：“殺！”同樣從泥土高墻之上沖了下去。
只見長長的泥土高墻之上無數個石城百姓仿佛無窮無盡地沖下泥土高墻，奮力追殺曹洪部士卒。
曹洪大怒，想要繼續廝殺，卻被呂虔苦苦勸住：“將軍，賊人勢大不可正面對抗！”
曹洪看著敗退的本部士卒，唯有長嘆，道：“下令撤退！”
這千餘本部精銳跟隨他連日趕路，卻又缺少補給，豈能不疲憊？
看著曹洪軍撤退，石城百姓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袁渙遠遠看著周渝和覃文靜，心中嘆息，世上何來如此多的女中豪傑？
……
丹陽縣。
縣令站在城頭，眺望遠處，焦急萬分。
到底先到丹陽縣的會是胡輕侯，還是曹躁？
若是胡輕侯，他就投降了；若是曹躁，他自然是為銅馬朝保住了一縣，然後與曹躁共同誅殺胡輕侯。
只是，紛亂的天下仿佛將丹陽縣忘記了，竟然沒有人在意丹陽縣。
丹陽縣令又是放心，又是失望，這是看不起丹陽人嗎？信不信老子發飆？
一個百姓在城墻下大聲叫著：“縣令老爺，陛下什麽時候到？”
丹陽縣令心中一驚，急忙擠出笑容，大聲回答道：“陛下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是我等可以揣測的嗎？我等只要做好準備迎接陛下就是了。”
一群百姓覺得有道理，老百姓連衙役老爺的行止都不敢過問，何況是皇帝？
一群百姓憨厚地笑著：“大家且等等，陛下一定會來的。”
看著善良老實，以及對胡輕侯充滿希望的丹陽縣百姓，丹陽縣令心中冰涼，幸好他假裝投靠胡輕侯穩住了這些人，不然此刻說不定已經是屍體了。
這世上刁民太多，官員真是不好當啊。
……
楊素雲看著胡輕侯，眼中淚水打滾，若不是四周都是人，她就要撲到胡輕侯的懷裏去了。
“陛下~”楊素雲淒厲地大叫。
朱雋不顧一切的連夜派人乘坐小船偷渡長江，楊素雲第一個自告奮勇，若是救不出胡輕侯，她就和胡輕侯死在同一片土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被楊素雲的癡心感動了，楊素雲帶領百餘士卒安然渡過了長江，並且遇到了石城派來接應的人，順利的與胡輕侯重逢。
胡輕侯轉頭看了一眼楊素雲，笑道：“哭什麽，朕還沒死呢。”
楊素雲癡癡地看著胡輕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你可知道我對你的真心？
胡輕侯轉頭與祂迷道：“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去秣陵！”
楊素雲憤怒地看胡輕侯，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白癡！
她看著一直在討論軍事的胡輕侯，心中又歡喜了，就是喜歡這樣的英雄。
楊素雲寫了紙條，“陛下平安，蕪湖、石城已經起義歸順陛下。”然後塞入了竹筒，取了一只信鴿，小心地系上了。
“快去稟告朱將軍。”楊素雲托起信鴿，微笑著道。
信鴿展翅飛翔。
胡輕侯偶爾轉頭，看到楊素雲在陽光下眼角閃著光，轉頭低聲問祂迷：“楊素雲是不是喜歡朱雋？朱雋有些老啊。”
祂迷深深地看著胡輕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
胡輕侯大驚失色：“大家都知道楊素雲喜歡朱雋？”
祂迷盯著胡輕侯，長長嘆氣：“老大，你其實應該去看大夫的。”
胡輕侯莫名其妙：“胡某沒受傷啊。”
長江北岸，朱雋收到了飛鴿傳書，死死地看著消息好幾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讓其餘人看了，確定是楊素雲親筆，仰天大笑：“陛下！”
然後腳下陡然一軟，昏迷了過去。
魏延大聲叫道：“來人，快叫郎中！”
其實心裏淡定極了，朱雋昏迷過去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若是胡輕侯死在了南岸，朱雋的下場會是什麽？簡直不敢想象。
不等郎中趕到，朱雋自行蘇醒，又看了一邊飛鴿傳書，確定不是做夢，心中大定，一連竄的下令，道：“立刻調動兵馬渡江接應陛下！”
“傳書洛陽，陛下安好！”
“準備戰船，老夫要渡江！”
魏延極力勸阻，這個時候表忠心毫無意義，胡輕侯不吃這一套的，千萬不要救了胡輕侯，反而把朱雋折了進去。
朱雋想了又想，厲聲叫來兩個兒子，道：“朱符，朱皓，你二人率領大軍渡江接應陛下！若是沒有接應到陛下，你二人就死在長江中好了！”
朱符、朱皓點頭，應命而去。
魏延等將領很理解朱雋的命令，若是毫無表示，哪裏是臣子的態度。
只是這長江之中從昨夜開始就比較平靜，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情？
……
當日傍晚，胡輕侯率領千餘人到了秣陵城。
秣陵城門大開，陳群帶著陳閥所有人負荊而出，遠遠地就跪下了：“陛下！”然後伏地大哭。
哭聲淒慘又真誠極了，胡輕侯安全，那麽陳閥就安全，撐死就是貶謫到某個蠻荒之地種甘蔗，這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無數秣陵百姓大聲歌唱：“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每個秣陵百姓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希望。
楊素雲與有榮焉，我家陛下就是這麽了不起。
胡輕侯攙扶起跪在地上的陳群，對著無數秣陵百姓大聲道：“朕的子民們！”
無數秣陵百姓大聲歡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微笑，繼續道：“逆賊曹躁的數萬大軍就在左近，你們能夠誅殺曹躁嗎？”
無數秣陵百姓幾乎一秒就懂了，投名狀！殺了曹躁就是自己人！
無數秣陵百姓堅定地大聲叫嚷：“誅殺曹躁！誅殺曹躁！”
胡輕侯揮手，帶著陳群等人進了秣陵，道：“曹躁定然會全力進攻秣陵，朕要在這裏與他決戰，你可有做好了準備？”
陳群微笑道：“是，微臣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有胡輕侯在秣陵，不論最後結果是什麽，陳閥的未來都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
短短一日之後，曹躁帶著兩萬餘大軍到了秣陵城外。
秣陵城中豎起了胡輕侯的龍旗，城內無數百姓大聲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秣陵城外，曹休心中懷著疑惑，胡輕侯真的想要以一群烏合之眾與曹軍決戰？會不會胡輕侯根本不在城內？
他聽著秣陵城內的百姓歡呼，想著當年在上蔡的血戰，打了個寒顫，難道歷史又要重演？
秣陵城上，胡輕侯走到了城墻之上，俯視曹軍，對著主帥旗下大聲叫道：“老曹，好久不見，朕要砍下你的頭顱，你沒意見吧？”
無數秣陵百姓大聲歡呼：“砍下曹躁的頭顱！”
城外，曹躁微笑著望著秣陵城上神氣活現的胡輕侯，雖然距離遠了，看不清容貌，但是聽聲音和囂張的言語就是胡輕侯沒錯。
他捋須笑道：“原來胡輕侯真的在秣陵城啊。”
雖然過程不怎麽順利，不但失去了數個縣城，而且他還差點被白亓偷襲殺了，但是結果卻還不錯。
“曹某就在這裏與胡輕侯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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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周瑜坐快船順江而下, 在丹徒縣附近的官道上截住了白亓。
“陛下，我們已經輸了。”周瑜稚嫩的聲音中透著失敗的滄桑。
白亓一怔：“輸？胡輕侯中了圈套，只要朕和曹躁不惜一切代價，在胡輕侯的援軍到達之前必然可以殺了胡輕侯。”
白亓在執行計劃之前就仔細推算過了, 胡輕侯的救援只有可能是三個方向：揚州江北、荊州宛城、揚州會稽郡。
揚州江北的水軍哪怕沒有全軍覆沒, 也不可能突破曹吳聯軍的水軍封鎖；
荊州宛城距離揚州丹陽郡有一千餘裏, 哪怕不考慮宛城得知胡輕侯失陷的消息的時間差, 援軍日夜行軍，沒有十日絕對趕不到丹陽郡, 而十日時間夠曹吳聯軍斬殺胡輕侯一百次了；
揚州會稽郡雖然距離很近, 但是與丹陽郡有天目山橫在中間，翻山越嶺需要時間, 而會稽郡的朱雋族人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將才，即使聚集了族人救援胡輕侯, 又能有多少人？
白亓反覆衡量過, 這次與曹躁聯合設下計謀中最大的風險就是在吳郡作戰的時候被曹躁殺了，殺胡輕侯根本不存在懸念。
白亓驚訝地看著周瑜，周瑜年紀雖小, 卻是神童，絕不會說一些毫無根據的孩童之言。
周瑜輕輕嘆氣，完全不像一個小孩子，他慢慢地道：“陛下，胡輕侯登陸後一路苦戰逃到了丹陽郡蕪湖縣附近……”
白亓輕輕點頭, 這與她得到的情報一致。
“……然後，蕪湖縣數萬百姓舉城造反, 投靠胡輕侯。”
白亓皺眉，蕪湖縣就這麽投降了？
她失聲道：“難道蕪湖縣的縣令……”
白敏記性好, 記得所有情報，道：“江北九江郡蔣幹。”
白亓繼續道：“蔣幹是胡輕侯的細作，所以起兵救援胡輕侯？”
她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胡輕侯敢於親自率領兩千水軍渡江，因為蕪湖縣縣令是胡輕侯的細作啊。
白敏罵道：“曹躁真是廢物！他怎麽可以用江北九江郡的人為縣令？曹躁對麾下官吏將士就沒有詳細調查五代直系三代旁系嗎？”
周瑜慢慢地道：“不僅僅蕪湖縣，丹陽郡沿岸縣城多有門閥士人、官吏百姓高呼支持胡輕侯，更有百姓大聲嚎哭，盼胡輕侯如久旱盼甘露……”
白亓大驚：“什麽？怎麽會這樣？”
周瑜一路追殺胡輕侯，從身邊都是歡呼殺了胡輕侯就能封王的興奮士卒，到四周都是喊著“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丹陽郡百姓，周瑜內心受到的震驚無法用語言描述。
他心中苦澀，道：“陛下，我等小覷了胡輕侯了。”
“曹躁從去年夏天就開始布置陰謀，胡輕侯又何嘗不是？”
“這黃國女太守燕雀到江東購買布料，收購嬰孩，這短短的十餘日給江東百姓帶來的震撼無法估計。”
“江東百姓從不知道中原皇帝是誰，到人人皆知胡輕侯，不過十餘日。”
“江北有饢餅吃，江北的朝廷考慮百姓沒有衣衫穿，而江東的百姓只有野菜糊糊和野菜饅頭，江東的朝廷只想借著‘支援同胞’而收集民間的布料。”
“百姓不傻，看得清清楚楚……”
白敏喃喃地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以為可以欺騙百姓的朝廷終究要付出代價。”
白亓厲聲道：“曹躁這個白癡，因小失大！”為了貪圖民間的布匹而被民間看穿了不顧百姓死活的真相，失去了民心，簡直愚蠢無比。
周瑜輕輕拂袖，他終究過於年幼，沒有想到戰爭是政治的延伸，奪取天下未必需要刀劍的。
他又嘆了口氣，道：“我坐船回來的時候，蕪湖數萬百姓歡聲雷動，隔著十餘裏都能聽見。有數萬百姓支持，有蕪湖縣在手，胡輕侯難道還會在十餘日內被曹躁和我軍殺了？”
“若是只有蕪湖縣數萬百姓支持，陛下和曹躁能夠精誠合作，還是有在十日內擊殺胡輕侯的機會。”
“可是江東各地反聲一片，若是各個縣城內都有人造反，陛下和曹躁還能在十日內擊殺胡輕侯嗎？”
白亓深呼吸，只覺曹躁治下的民心實在是太爛了，竟然被胡輕侯盡數收買了。
她認真地道：“曹躁一定會不顧造反的百姓，全力擊殺胡輕侯。”
周瑜輕輕笑道：“蕪湖縣反，蕪湖縣附近縣城反不反？”
“若是石城亦反，附近丹陽、秣陵等縣反不反？”
“若是這些縣t城不反，胡輕侯一日內就能攻陷了它們，以胡輕侯之兇殘，定然屠城，江東百姓有為了曹躁而死得覺悟嗎？”
“若是這些縣城反，或者被胡輕侯攻陷，陛下與曹躁趕到的時候胡輕侯已經有了數個縣城十數萬百姓。”
“以胡輕侯治軍之法，但凡十二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不論男女都是士卒，得四五萬士卒是必然的。”
白亓緩緩點頭，別說胡輕侯一直有男女盡數從軍的習慣，哪怕她到了絕境，哪裏會在乎“戰爭與百姓無關”的高大上語言，肯定是將所有百姓盡數驅趕到了前線。
周瑜繼續說著：“胡輕侯必然會挖泥土高墻，躲在城內只守不攻，陛下和曹躁的士卒能夠在十日內盡數殺了四五萬士卒？”
白亓皺眉，這倒是不好說，蕪湖等地百姓說不定只是嘴上喊喊，其實沒有真的為胡輕侯效死玩命的心思。
她心中默默盤算，雖然胡輕侯不再是孤身一人，但此刻依然是胡輕侯最虛弱的時候，說什麽都要硬上，不然胡輕侯占領江東只是時間問題。
周瑜道：“胡輕侯既然得了蕪湖，朱雋也有可能在蕪湖的接應下渡過長江。”
白亓臉色微變，該死的！還有朱雋呢。
白敏飛快地道：“朱雋險些將黃國皇帝失陷在江東，此刻定然全力以赴，驅趕十萬大軍渡江也不稀奇。”
白亓點頭，朱雋此刻一定臉色鐵青，不惜一切代價渡江救駕。
周瑜道：“陛下和曹躁還能夠在十日內殺了胡輕侯？”
白亓沈默，若是朱雋的大軍渡江成功，那就是一次真正的大戰，怎麽可能十日內就分勝負？可只要朱雋渡江成功，就會有源源不斷地黃國大軍殺入江東。
周瑜輕輕嘆息，道：“今日才知胡輕侯為何一直致力集體農莊而少有軍事，這民心向背盡在衣食住行啊。”
白亓的眼神中兇殘之意幾乎要實質化，一字一句地道：“所以，胡輕侯得了江東的民心，此刻不是我等打落水狗，而是胡輕侯渡江奪取江東？”
周瑜感受著白亓的瘋狂和殺意，只能無奈地道：“是。”
從大局看，這攻守已經易勢，胡輕侯才是進攻方，曹吳聯軍才是防守方，搞不好胡輕侯就是有此把握才會淡定渡江。
白亓沈默半晌，冷笑道：“朕不信胡輕侯就這麽厲害，算到了一切。”
“朕就是要集中全力殺了胡輕侯！”
白亓大聲笑著，絲毫沒有門閥貴女的優雅，反而帶著門閥貴女的囂張和殘暴，以及目空一切。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老劉家的鹿丟了，我白亓為什麽就不能逐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劉邦家中不過是種地的平民，我白亓出身門閥，為何劉邦能夠當皇帝，我白亓不能？”
“劉邦不過是一個浪蕩兒，心中無百姓，無正義，起兵之時就威脅家鄉父老，若是不從，屠城；”
“我白亓心中亦無百姓，無正義，只想求榮華富貴，稱霸天下。”
“為何劉邦可以當皇帝，我白亓就不能？”
白亓大聲狂笑，什麽讓百姓過得幸福，去死！什麽弘揚正義，去死！
她就是要做皇帝！就是要統一天下！沒有任何偉大的理由，就是單純的野望。
瘋狂的笑聲中，白亓厲聲道：“朕只要殺了胡輕侯，再殺了曹躁，這天下就是朕的！”
“哪怕吳國所有人都死光了，朕也不在乎！”
一直在身邊默默不作聲的嚴白虎用力點頭，只覺白亓比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強到了天上去了，起兵造反誰不是為了自己，難道還為了百姓的幸福？
劉邦出自民間，當皇帝後對百姓好個P！
劉邦的子孫後代更是造成天下百姓食不果腹，生下孩子不論男女都要溺死的慘劇的元兇。
嚴白虎握緊了拳頭，只要白亓統一了天下，他就是大將軍，嚴家就是世代王侯，榮華富貴貴不可言。
周瑜輕輕嘆氣：“孤註一擲……”
他知道此刻孤註一擲殺胡輕侯有百分之一的機會，若是等胡輕侯的幾十萬大軍趕到江東，那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是，周瑜並不讚同孤註一擲博取百分之一的機會，他寧可整頓兵馬，尋找更好的機會。
他認真地道：“我江東子弟勝在水軍，而不是陸戰。”
白亓止住了狂笑，平靜地道：“朕知道啊。”
“中原士卒不通水性，又缺乏戰船，縱有百萬大軍，我江東只要集結數萬水師就能與之對抗。”
“只要到了長江之上，濤濤江水是我等的盟友，狂風暴雨是我等助力，何愁打不過一群旱鴨子？”
“但若是陸戰，中原士卒有戰馬，我江東有什麽？”
“中原士卒縱然是身材上也比我江東士卒高大，我江東士卒如何與中原士卒廝殺？”
周瑜想起了《天下兵器譜》。
在《天下兵器譜》中排名幾乎墊底的胡輕侯縱橫各個戰船之間，所向無敵，江東悍將人人畏懼，只覺這中原士卒的戰鬥力比江東士卒高真是不爭的事實啊。
真是狗屎！
白亓厲聲道：“但是，錯過了這一次機會，我等哪裏還有更好的機會？”
此刻曹躁的猛將同樣在不顧一切擊殺胡輕侯，錯過了這一次，白亓哪裏還有這許多兵馬和猛將圍攻胡輕侯？
周瑜嘴唇微動，白亓打斷道：“再勿多言，朕一定要集中全力殺了胡輕侯！”
周瑜輕輕嘆息，將到了嘴邊的“為將者當知進退”等等言語咽了回去。
遠處，蘇青快馬趕了過來，臉色極其不好。
他低聲道：“最新消息，石城以及投降了胡輕侯。”
白亓臉色微變，淡淡地道：“就在預料之中。”
蘇青繼續道：“會稽朱家聚集數萬人數路突入餘杭、錢塘等地，不與我軍作戰，徑直入了天目山，只怕一兩日內就能到達丹陽郡。”
白亓冷笑：“這會稽朱家倒是有些本事啊，朕還以為他只能帶著家中數百仆役呢。”
蘇青繼續道：“餘杭縣縣尉報，餘杭多有百姓加入會稽朱家……”
白亓臉色大變，失聲道：“為何我吳國百姓也有逆賊？”
蘇青苦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有大志氣，你有大抱負，你要開創白氏天下，可是天下百姓只想吃口飽飯，誰給的好處多，誰管百姓衣食住行，百姓就支持誰。
他斟酌言語，慢慢地道：“朱家說，這‘救駕’是大功……胡輕侯多半會減免賦稅的……”
百姓聽到“減免賦稅”還能不眼睛發紅發綠發白光發黑光？
白亓握緊了腰間的長劍，咬牙切齒：“一群賤人！”
蘇青繼續道：“謠傳……”
白亓死死地盯著蘇青，還有壞消息？
蘇青看著腳尖，道：“謠傳秣陵城已經造反……”
白亓的眼神變得冰冷，真是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啊。
周瑜抓住機會，道：“秣陵是軍事重地，城高墻厚，多有囤積糧草兵刃，若是胡輕侯進入秣陵……”
白亓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攻打蕪湖是一回事，攻打秣陵是另一回事。
周瑜慢慢地道：“其實……曹躁從來沒有想過一定能殺了胡輕侯……”
他小心地看著白亓，道：“曹躁為人謹慎，不可能真正孤註一擲。”
“依我看，若是不能擊殺胡輕侯，曹躁至少還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是退向會稽南部，哪裏多有丘陵，百姓蠻橫，不理朝廷，可割據一時。”
會稽南部的丘陵就是著名的“山越蠻夷”的地盤，一群不肯繳納賦稅的漢人百姓進了山區，依靠地形與朝廷對抗。
不論是前朝漢朝，還是銅馬朝最強盛的士氣都拿山中的“蠻夷”毫無辦法，何況胡輕侯？
割據一時必然是毫無問題的，長久卻必然為胡輕侯所擒。
白亓緩緩點頭，成為“山越”只能是下策，因為缺少糧食、食鹽、鐵器的山越蠻夷沒有未來的。
“中策是立刻放棄江東，全軍退向益州。”周瑜淡淡地道。
“荊州雖然近，且接受了曹躁的大量軍糧布匹，但是揚州民心盡數被胡輕侯說得，荊州能有多少民心？”
“揚州既失，荊州就沒了長江的屏障，被胡輕侯擊破只是彈指之間，唯有益州才能憑借天險固守。”
白亓點頭，益州自古就以難以征討出名，曹躁去了益州依附在劉寵之下，好歹還能混個將軍。
“而上策……”周瑜看著四周眾人，慢慢地道：“那就是放棄江東，駕船出海，南下去夷洲。”
白亓等人皺眉看著周瑜，問道：“出海取夷洲？”
蘇青道：“夷洲可是真t正的不毛之地！”
江東人多多少少對“夷洲”有些耳聞，知道海外有一座大島，與外隔絕，是真正的蠻荒之地。
周瑜淡淡地道：“夷洲是蠻荒之地不錯，但是夷洲有幾個優點。”
“其一，夷洲雖小，卻是島嶼，遠離陸地。胡輕侯若是要攻打夷洲，難度遠遠高於渡江攻打江南。”
“胡輕侯的水軍渡長江猶且被打得七零八落，難道還有能力渡過兇險萬倍的大海？”
“只要占領了夷洲，十年之內胡輕侯絕無可能殺上夷洲。”
白亓等人緩緩點頭，黃國的水軍在長江之戰中的表現爛得沒話說，何況胡輕侯還要花精力對付荊州和益州，只怕二三十年之內都沒有精力對付夷洲。
“其二，在夷洲可為‘主’，而去了益州就是‘將’，此間差距之大，不可不察。”
白亓重重點頭，做慣了大佬的人忽然做了老二，簡直是開玩笑，而且劉寵敢收嗎？會不會日夜想著殺了新來的大佬？
周瑜微笑著道：“有此二利，取夷洲自然是上策。”
白亓沈思許久，擡頭看著周瑜，道：“所以，你是勸我放棄吳國，遷移夷洲？”
白敏和蘇青看著周瑜，竟然要放棄吳國，真是瘋了！
周瑜心中掠過無數個念頭，緩緩地道：“是！”
白亓緩緩拔劍出鞘，猛然一劍斬下！
長劍砍在了路邊的石頭上，石頭斷成兩截。
白亓仰天大笑：“好，朕就遷移去夷洲！”
周瑜淡淡地道：“有曹躁在一側，只怕不會讓陛下如意。”
白亓冷笑著道：“來人，朕要進攻曹躁！”
白亓沒有看周瑜，周瑜賣力地煽動她放棄吳郡，真是為了她考慮？
白亓覺得未必。
徐盛匯報，周瑜之所以沒能追上胡輕侯，是因為周瑜在半路上悄悄接收了幾個人。
那幾個人就是死在白亓手中的孫堅的妻兒們。
白亓深深懷疑周瑜鼓動她離開吳郡的真實用意，是想要投靠胡輕侯，是想要奪取吳郡，還是為孫堅報仇？
但是，白亓覺得周瑜的大戰略是對的，以吳郡一地之力對抗胡輕侯太不理智了。
白亓想清楚了，繼續頑固地認為自己兵法比飯桶胡輕侯強毫無意義，胡飯桶不懂戰術不懂戰略，但是她就是擁有大量的人口，大量的士卒，大量的戰馬和武器。
胡輕侯可以輸一百次一千次，然後再一次集結十萬大軍。
可她只要輸一次就會完蛋。
她甚至無力真正集結數萬大軍……
吳國才多少人口？若是集結數萬大軍，豈不是要將吳郡的所有青壯盡數派上戰場？誰種地？誰織布？
白亓心中委屈無比，一力降十會，真是狗屎。
唯有避開胡輕侯的鋒芒才能有機會一統天下！
所以，白亓的目標不僅僅是虛無縹緲的夷洲，而是更實際地奪取會稽，而後帶著吳國的人力物力財力，繼續南下，奪取交趾，奪取夷洲。
胡輕侯若是敢消耗大軍攻打交趾……
白亓冷笑，那只管試試。
雖然這個戰略遷移的過程絕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完成的，說不定需要數年時間。但無所謂，她耗得起。
白亓在心中大叫：“我一定要當統一天下的皇帝，開創吳國白氏天下！”
而周瑜……
白亓平靜地看著天空，周瑜真的是人才，到底有沒有背叛她？她需要更多的證據，不能僅僅因為猜疑就自毀長城。
她默默地想著，吳郡四大門閥，顧氏、陸氏、朱氏、張氏雖然沒有與周瑜相當的人才，但必須跟著她一起走。
想必四大門閥很清楚胡輕侯若是得了江東，這四大門閥只有滅門一條路。
至於曹操……
白亓冷笑著，不管周瑜的目的是什麽，她要被迫放棄故鄉了，為什麽要讓曹躁白撿便宜？
曹躁必須付出代價！
若不是曹躁計謀不周，任由胡輕侯蠱惑人心，今日會失敗？曹躁完全是咎由自取。
周瑜微笑著看著白亓，白亓一定在懷疑他的忠心。
可是，他是真的忠心啊。
他收留孫策一家人只是全了少年時候的情誼，沒想著為孫策報仇什麽的。
孫策留在曹躁的治下，搞不好哪一天就全家死翹翹了，他必須將孫策救出來，至於以後如何，那是孫策自己的選擇，沒道理因為他與孫策相熟，救了人還不夠，還要替孫策報父仇的吧？
周瑜坦然地看著白亓，他知道白亓多疑，誰也不信。但他投靠白亓真的是因為白亓是他的最好選擇。
身為江東人，且不過十來歲，他能投靠誰？
投靠曹躁？曹躁麾下江東名士無數，然後被倚為肱骨的謀士是荀彧、沮守、張昭。
這三人誰是江東人？周瑜確定自己去了曹躁處不會受到重視。
投靠胡輕侯？周瑜對胡輕侯是個女子毫無意見，但是對胡輕侯的出身就不太能夠接受了。
周瑜從小學習音樂，胡輕侯懂得音樂嗎？
周瑜從小苦練書法，胡輕侯字識全了嗎？
周瑜佩服胡輕侯的格物道，格物道真是仙書啊，但也僅僅如此了，他不能因為佩服胡輕侯的學識而投靠胡輕侯。
胡輕侯麾下謀士如雲，猛將如雨，哪裏輪到他出頭？
周瑜遺憾無比，他知道胡輕侯的時候太晚了，胡輕侯已經完成了大業，朝廷功勳元老一大串，他投靠胡輕侯撐死就是一個縣令，這輩子能夠混到太守就不錯了。
他怎麽可能認為自己的人生目標就是太守？
至於偏安一隅的楊休和劉寵根本不在周瑜的目光之內，天下風起雲湧，只知道防守的楊休和劉寵都是廢物中的廢物，愚人不可計大事。
唯有白亓。
白亓是門閥出身，與周瑜有共同語言；
白亓是女子，周瑜年幼，兩人都被主流士人排斥；
白亓單純的想要奪取天下，建立豐功偉業，周瑜也想建立豐功偉業，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白亓手中沒有什麽人手，嚴白虎這類垃圾都被收為將領了，謀士更是一片白茫茫，周瑜可以輕易成為白亓的第一謀士；
白亓兵微將寡，地盤和人口少得可憐，而周圍不是胡輕侯就是曹躁，地獄開局，這才是周瑜想要的難度啊！
若是毫無難度，怎麽顯示他的價值？
周瑜想要的就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才華！
千百年後，世人回顧這紛亂的銅馬朝末年，英雄輩出，而論驚才絕艷，除了他周瑜周公瑾還能是誰？
這就是周瑜的追求！
周瑜坦然看著白亓，真心沒有一絲的背叛和異志。若是他有反叛或者謀害之心，會做得這麽明顯嗎？
當日晚間，白亓、蘇青、黃蓋、嚴白虎四路軍隊一齊偷襲曹躁軍斷後的陳到，陳到大敗。
白亓繼續率軍追殺曹躁，卻被曹軍主力阻攔。
白亓一擊不中，立刻率領大軍退回了吳國，安排攻打會稽。
曹躁臉色鐵青，白亓是不是瘋子？難道白亓與胡輕侯其實有勾結？
……
石城。
曹洪看著眼前的泥土高墻就是一股怒氣直沖頭頂。
“王八蛋！”他慢慢地咒罵著，雖然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的，卻依然克制不住心中的憤怒。
呂虔端詳了石城許久，道：“不知道胡輕侯是不是在這裏？”
曹洪紅了眼睛：“打上一打就知道了。”
號令聲中，曹洪的千餘精銳士卒開始整隊，準備進攻。
石城之上，周渝微笑著俯視曹洪的軍隊，區區千餘人也敢進攻？曹洪勇則勇矣，卻不太有腦子。
“弓箭手準備！”周渝大聲下令。
數十個弓箭手急忙就位。
小小的石城也就只有幾十個弓箭手了，還是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全部箭矢加起來不到五百支。
周渝對此已經很滿足了，有弓箭手，有數萬百姓協助守城，敵人只是區區千餘人，這簡直是碾壓式的廝殺。
周渝大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泥土高墻上無數石城百姓大聲叫嚷：“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雖然己方人多勢眾，但是叫嚷聲依然透著膽怯，畢竟是第一次面對廝殺，還是與正經的官兵廝殺，心中的慌張無處隱藏。
周渝看著曹洪的士卒沖向泥土高墻，並不下令放箭，而是大聲道：“待賊人攀爬泥土高墻再放箭，瞄準了再射！”
一群弓箭手的心怦怦跳，死死地盯著一群曹軍士卒不斷靠近，面目由模糊到清晰，直到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在泥土高墻上費力攀爬的曹軍士卒，周渝瞅準時機，大聲下令道：“放箭！”
幾十支箭矢零零散散地射入曹軍之中，只有數人中箭，慘叫著跌下了泥土高墻的斜坡。
這小小的勝利卻讓泥土高墻t之上的大批石城百姓勇氣倍增，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一群弓箭手得了鼓舞，士氣暴漲，射得更準確了，第二輪箭矢至少有十幾個曹軍士卒中箭倒下。
周渝舉起長劍，厲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無數石城百姓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叫嚷聲遠遠不是方才的怯弱，而是充滿了殺氣和自信。
曹洪仔細打量泥土高墻上的眾人，確定沒有看到胡輕侯。
他臉色鐵青，總不能此刻退走吧？
“殺光石城反賊！”曹洪咬牙，無論如何要先殺入了石城再做打算。
喊殺聲從白天到了傍晚，曹洪部士卒怎麽都無法殺上泥土高墻，小小的泥土高墻讓沒有準備攻城器械的曹洪部士卒損失慘重。
泥土高墻一角，覃文靜仔細盯著戰局，眼看曹洪部士卒疲憊不堪，厲聲叫道：“該我們大顯身手了！殺！”
覃文靜帶著十幾個強壯的石城百姓，從泥土高墻上一躍而起，居高臨下沖進了下方的曹洪部士卒之中，長刀過處，曹洪部士卒淒厲慘叫。
無數曹洪部士卒不由自主地緩緩後退。
泥土高墻之上，周渝厲聲道：“殺！”
無數石城百姓舉起棍棒，大聲叫嚷：“殺！”同樣從泥土高墻之上沖了下去。
只見長長的泥土高墻之上無數個石城百姓仿佛無窮無盡地沖下泥土高墻，奮力追殺曹洪部士卒。
曹洪大怒，想要繼續廝殺，卻被呂虔苦苦勸住：“將軍，賊人勢大不可正面對抗！”
曹洪看著敗退的本部士卒，唯有長嘆，道：“下令撤退！”
這千餘本部精銳跟隨他連日趕路，卻又缺少補給，豈能不疲憊？
看著曹洪軍撤退，石城百姓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袁渙遠遠看著周渝和覃文靜，心中嘆息，世上何來如此多的女中豪傑？
……
丹陽縣。
縣令站在城頭，眺望遠處，焦急萬分。
到底先到丹陽縣的會是胡輕侯，還是曹躁？
若是胡輕侯，他就投降了；若是曹躁，他自然是為銅馬朝保住了一縣，然後與曹躁共同誅殺胡輕侯。
只是，紛亂的天下仿佛將丹陽縣忘記了，竟然沒有人在意丹陽縣。
丹陽縣令又是放心，又是失望，這是看不起丹陽人嗎？信不信老子發飆？
一個百姓在城墻下大聲叫著：“縣令老爺，陛下什麽時候到？”
丹陽縣令心中一驚，急忙擠出笑容，大聲回答道：“陛下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是我等可以揣測的嗎？我等只要做好準備迎接陛下就是了。”
一群百姓覺得有道理，老百姓連衙役老爺的行止都不敢過問，何況是皇帝？
一群百姓憨厚地笑著：“大家且等等，陛下一定會來的。”
看著善良老實，以及對胡輕侯充滿希望的丹陽縣百姓，丹陽縣令心中冰涼，幸好他假裝投靠胡輕侯穩住了這些人，不然此刻說不定已經是屍體了。
這世上刁民太多，官員真是不好當啊。
……
楊素雲看著胡輕侯，眼中淚水打滾，若不是四周都是人，她就要撲到胡輕侯的懷裏去了。
“陛下~”楊素雲淒厲地大叫。
朱雋不顧一切的連夜派人乘坐小船偷渡長江，楊素雲第一個自告奮勇，若是救不出胡輕侯，她就和胡輕侯死在同一片土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被楊素雲的癡心感動了，楊素雲帶領百餘士卒安然渡過了長江，並且遇到了石城派來接應的人，順利的與胡輕侯重逢。
胡輕侯轉頭看了一眼楊素雲，笑道：“哭什麽，朕還沒死呢。”
楊素雲癡癡地看著胡輕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你可知道我對你的真心？
胡輕侯轉頭與祂迷道：“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去秣陵！”
楊素雲憤怒地看胡輕侯，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白癡！
她看著一直在討論軍事的胡輕侯，心中又歡喜了，就是喜歡這樣的英雄。
楊素雲寫了紙條，“陛下平安，蕪湖、石城已經起義歸順陛下。”然後塞入了竹筒，取了一只信鴿，小心地系上了。
“快去稟告朱將軍。”楊素雲托起信鴿，微笑著道。
信鴿展翅飛翔。
胡輕侯偶爾轉頭，看到楊素雲在陽光下眼角閃著光，轉頭低聲問祂迷：“楊素雲是不是喜歡朱雋？朱雋有些老啊。”
祂迷深深地看著胡輕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
胡輕侯大驚失色：“大家都知道楊素雲喜歡朱雋？”
祂迷盯著胡輕侯，長長嘆氣：“老大，你其實應該去看大夫的。”
胡輕侯莫名其妙：“胡某沒受傷啊。”
長江北岸，朱雋收到了飛鴿傳書，死死地看著消息好幾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讓其餘人看了，確定是楊素雲親筆，仰天大笑：“陛下！”
然後腳下陡然一軟，昏迷了過去。
魏延大聲叫道：“來人，快叫郎中！”
其實心裏淡定極了，朱雋昏迷過去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若是胡輕侯死在了南岸，朱雋的下場會是什麽？簡直不敢想象。
不等郎中趕到，朱雋自行蘇醒，又看了一邊飛鴿傳書，確定不是做夢，心中大定，一連竄的下令，道：“立刻調動兵馬渡江接應陛下！”
“傳書洛陽，陛下安好！”
“準備戰船，老夫要渡江！”
魏延極力勸阻，這個時候表忠心毫無意義，胡輕侯不吃這一套的，千萬不要救了胡輕侯，反而把朱雋折了進去。
朱雋想了又想，厲聲叫來兩個兒子，道：“朱符，朱皓，你二人率領大軍渡江接應陛下！若是沒有接應到陛下，你二人就死在長江中好了！”
朱符、朱皓點頭，應命而去。
魏延等將領很理解朱雋的命令，若是毫無表示，哪裏是臣子的態度。
只是這長江之中從昨夜開始就比較平靜，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情？
……
當日傍晚，胡輕侯率領千餘人到了秣陵城。
秣陵城門大開，陳群帶著陳閥所有人負荊而出，遠遠地就跪下了：“陛下！”然後伏地大哭。
哭聲淒慘又真誠極了，胡輕侯安全，那麽陳閥就安全，撐死就是貶謫到某個蠻荒之地種甘蔗，這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無數秣陵百姓大聲歌唱：“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每個秣陵百姓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希望。
楊素雲與有榮焉，我家陛下就是這麽了不起。
胡輕侯攙扶起跪在地上的陳群，對著無數秣陵百姓大聲道：“朕的子民們！”
無數秣陵百姓大聲歡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微笑，繼續道：“逆賊曹躁的數萬大軍就在左近，你們能夠誅殺曹躁嗎？”
無數秣陵百姓幾乎一秒就懂了，投名狀！殺了曹躁就是自己人！
無數秣陵百姓堅定地大聲叫嚷：“誅殺曹躁！誅殺曹躁！”
胡輕侯揮手，帶著陳群等人進了秣陵，道：“曹躁定然會全力進攻秣陵，朕要在這裏與他決戰，你可有做好了準備？”
陳群微笑道：“是，微臣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有胡輕侯在秣陵，不論最後結果是什麽，陳閥的未來都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
短短一日之後，曹躁帶著兩萬餘大軍到了秣陵城外。
秣陵城中豎起了胡輕侯的龍旗，城內無數百姓大聲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秣陵城外，曹休心中懷著疑惑，胡輕侯真的想要以一群烏合之眾與曹軍決戰？會不會胡輕侯根本不在城內？
他聽著秣陵城內的百姓歡呼，想著當年在上蔡的血戰，打了個寒顫，難道歷史又要重演？
秣陵城上，胡輕侯走到了城墻之上，俯視曹軍，對著主帥旗下大聲叫道：“老曹，好久不見，朕要砍下你的頭顱，你沒意見吧？”
無數秣陵百姓大聲歡呼：“砍下曹躁的頭顱！”
城外，曹躁微笑著望著秣陵城上神氣活現的胡輕侯，雖然距離遠了，看不清容貌，但是聽聲音和囂張的言語就是胡輕侯沒錯。
他捋須笑道：“原來胡輕侯真的在秣陵城啊。”
雖然過程不怎麽順利，不但失去了數個縣城，而且他還差點被白亓偷襲殺了，但是結果卻還不錯。
“曹某就在這裏與胡輕侯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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